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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個日本電視綜藝節目叫「日本大國民」，日文原名的意思是「祕密的縣民秀」，顧名思義專門介紹日本47個都道府縣住民各自獨特的風俗習慣、方言用語、行為想法。每次看，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，首先日本這國家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是由單一民族組成，（除了備受爭議的北海道愛奴族之外）何況又不是很大的地方，卻分成了這麼多都道府縣，哪可能有這麼多各自不同的有趣事物可以開成一個熱門節目。
好吧，就算承認每個小地方總有些眉眉角角的東西不太一樣，但現在不是全球化加網路時代了嗎？為什麼每次當外景主持人訪問縣民談他們獨特事物時，幾乎每個人都回答得非常理直氣壯，一臉「除了這個樣子之外，世界上還有別的樣子存在嗎？」真令人感到困惑，這種無比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長出來的？
四月我們去鹿港舉辦座談會，與作家、當地文史工作者暢談鹿港文化、文學、古蹟、社區營造和語言趣事。我列席旁聽，坦白說，我向來認為自己台語的聽說運用足以應付日常訪問，但聽著各位老師操持鹿港腔台語應答時，我一度陷入慌張的地步，大概有三到四成左右，我實在不知道他們是在講什麼……
從那時候開始，我就陷入了「日本大國民」式充滿疑問的驚嘆句效果：「台北一郎小威並不知道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肉圓要寫成『肉(米回)』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切仔麵要寫成『趩仔麵』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紅豆餅要叫『紅豆粿』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麵線糊裡要加豬血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芋丸大得跟肉圓一樣，而且是鹹的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綜合魷魚羹裡還要加神祕炸肉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半夜三點吃焢肉飯會這麼過癮！」
「小威並不知道在鹿港，仍保留著王爺會不定時出來夜訪捉鬼，讓鎮民攔轎申冤，將鬼捉到野地海邊燒掉的習俗！」（聲光效果非常震撼，三頂神轎在狹窄廟口拉高轎尾，幾乎無法迴身地猛力衝擊，夾雜好幾個乩童同時起乩，眾人大喊『黑令！黑令！』以壓制惡鬼時，把我嚇壞了。）
至於，有關鹿港人如何表達他們對自己所擁有的事物，具有無比的信心，請讓我用一個在座談會裡聽來的笑話做結尾：
一個老先生一輩子都在鹿港生活，從來沒踏出小鎮一步。他退休後，兒子花錢送他去環台旅行，經過一個月，老先生回來了。
「爸，你對這趟旅行有什麼感想？」兒子問。
「嗯……」老先生沉吟了一會兒，相當慎重地回答：「走過台灣這麼多地方，還是鹿港話最沒腔。」
就是這麼一回事，厲害！
◎作者簡介
王聰威
小說家、現任聯合文學總編輯。1972年生，台大哲學系、台大藝術史研究所。曾任台灣明報周刊副總編輯、marie claire執行副總編輯、FHM副總編輯。曾獲巫永福文學獎、中時開卷好書獎、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決選、金鼎獎入圍、台灣文學獎金典獎入圍、宗教文學獎、台灣文學獎、打狗文學獎、棒球小說獎等。著有《戀人曾經飛過》、《濱線女兒──哈瑪星思戀起》、《複島》、《稍縱即逝的印象》、《中山北路行七擺》、《台北不在場證明事件簿》等。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聯合文學》五月號307期；訂閱聯合文學電子版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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