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期文章

民共對話 民進黨應步步為營

玉山    


自從在「十年政綱」研討會中拋出願意與中國不預設前提進行對話後,蔡英文主席對中政策的主張再度成為焦點。

相對於台灣的熱烈討論,中國官方對此議題採冷處理態度,除了重申歡迎與綠營人士交流外,也提到可以適當身分,歡迎包括民進黨在內的綠營人士赴中訪問,但依然強調必須接受「一中原則」作為與民進黨展開對話的前提。至於中方的涉台評論,基本上不把蔡主席的談話當一回事,言談間盡是冷嘲熱諷。

但其後當楊秋興、蘇煥智、蘇治芬等民進黨現任縣市長紛紛前往中國,民進黨發言人蔡其昌還進一步表示要建構民進黨與中國交流平台時,民進黨又對7月的海峽論壇對黨內人士下達不鼓勵前往的指示。外界不免狐疑,不是蔡主席表示願意不預設前提與中國對話嗎?為何又對最盛大的兩岸交流論壇不表認同呢?


與中對話
顯示重返執政信心
其實這些作為沒有矛盾。蔡英文的主張並不是新鮮事,只是重申過去民進黨的一貫立場,而民進黨現任縣市長赴中國也不是今年才出現,2008年嘉義縣長陳明文、雲林縣長蘇治芬等人都曾到中國推銷農產品,而2009年5月高雄市長陳菊更因推銷世運,與北京市長有過對話。但即使民進黨不反對現任縣市長因職務的要求前往中國,可是對於資深黨員出席深具統戰意味的「海峽論壇」依然不予歡迎,甚至還為此對兩位曾參與創黨的資深黨員進行黨紀處分。換句話說,這些都不是新鮮事。

那麼是否中國的冷處理是對的,中方台灣研究學者的冷嘲熱諷是正確的嗎?剛好相反。

雖然蔡英文主席提出「不預設前提與中國展開對話」不是新的立場,但主動提出仍有其重要意義。事實上,如果不是蔡主席對於民進黨在2012年重返執政有信心、意圖對全世界表示民進黨有與中國務實交往的意願、同時有意讓中方知道是蔡英文在主導民進黨的中國政策等理由外,對於一個已經恢復元氣,同時在五都選舉展現強烈企圖心的反對黨,根本沒有必要冒著觸怒基本支持群眾的危險,在此時提出願意與中國對話這個在黨內具高度爭議性的議題。

不少中方與泛藍學者如果還以為這顯示民進黨因示弱才提出此主張,是嚴重誤判局勢。

此外,「不預設前提展開對話」不是「要求中國不預設前提」,而是告訴中國,民進黨不會要求在滿足某些前提下才能展開對話,同樣的道理,民進黨也不會承諾中方的前提以參與對話。

由於過去對展開對話設前提條件的是中國,是中方認為民進黨在沒有滿足某些條件下,不願意與其對話。因此是中方不願上談判桌與民進黨對話,不是民進黨要求中方必須滿足某些條件後,民進黨才願意上桌。

統媒與泛藍學者把「不預設前提」當成是一種前提的主張,要不就是不作功課,或者就是有意混淆視聽。



無對話意願
共產黨有統戰動機
當蔡英文主席表示願意與中方展開對話後,是否民進黨與共產黨對話就會出現呢?其實以中國堅持「一中原則」的態度來說,這是不太可能發生的。這是因為中方始終將「承認一中原則」的有無,視為能否展開對話的前提。

如果沒有承認在先而發生對話,對中方而言,豈不是形同默許民進黨不承認一中原則的作為嗎,同時在中國的角度來看,又如何對國民黨交代呢?

這也可以解釋為何至今國民黨始終不敢對「九二共識」的共識內容提出說明;為何只要中國官員出現的場合,即使是在台灣,都沒有「一中各表」的空間;為何馬英九在2009年10月回任國民黨主席時,還要重申「一中原則為前提的一中各表」等動作。這都與中方要透過這些作為,測試國民黨有無偏離「一中原則」,以決定是否繼續與國民黨打交道等有關。

如果中共堅持只要民進黨不承認一中原則,就不與民進黨打交道的立場,為何又會積極邀訪綠營人士呢?這表示共產黨對民進黨依然是持敵我矛盾的態度,對個別綠營人士有統戰的動機,但沒有與民進黨對話的意願。統戰不是意圖解決歧見,而是企圖分化對手,爭取可以爭取的對象,摧毀能夠打擊的目標。

既然統戰本身就不是對話,也難怪即使有不少綠營人士到中國,但這些訪問對於促進兩黨的交往毫無助益,而且每一次的高格調交流,都對綠營造成傷害。2009年5月陳菊市長訪問中國之所以能夠成行,說北京沒有利用陳菊行打擊517百萬大遊行,並同時教訓馬英九等考量,是沒有說服力的。

民進黨如果在2012拿回政權,處理對中政策必然是其中最關鍵的挑戰,透過與中國對話,一方面向全世界及台灣社會展現民進黨務實的一面,同時也期待可以透過對話的過程,培養對中國決策過程的掌握能力、建立與中國聯繫渠道以避免誤判訊息。

這應是蔡英文主席釋出與中對話的另一個理由。但是建立對中政策的經營能力,是否一定要透過民共對話才能得到呢?

有人說沒有對話就無法理解,民進黨必須與中國對話。但問題是對話必須雙方都有意願,如果中方意願不大,一頭熱是無法使對話出現的,即使對話勉強出現,也很可能無法達到預期效果。

此外,做為管理與經營對中政策的需要,實際上民進黨應更關心在執政時,是否會因為訊息的混亂導致誤判情勢。

因此真正的需要,到底是建立民共對話機制,還是一個權威性訊息傳遞的窗口,避免彼此透過媒體溝通,減少訊息被誤解的可能?如果要的是權威渠道以確認訊息,不須要透過民共對話才能達到效果。

對話承載者
二軌智庫效果不彰
另一個問題,是蔡英文提到這個對話可由智庫先出面進行,類似以智庫先行的二軌外交。固然由智庫先行,可以利用學者的自由發言彈性,先建立互信氣氛以培養日後的對話可能性,並避免民進黨可能在剛開始一切都不確定下,付出太高的政治成本。


但畢竟智庫做為政策研究團體,與作為政治團體的民進黨存在本質的不同。試問一個不受黨中央監管的智庫在對話中所做的承諾,民進黨一定會背書嗎?

如果是根據結果來決定是否接受智庫在對話中所做的承諾,試問當過程無法確定能產生效果時,對方為何還要花時間與你對話呢?這又與一群教授們在周末的閒聊打屁又有何差異呢?

更重要的是,國際上從未有因二軌智庫會議而帶來政治互信的前例,這是因為參加二軌會議的成員,往往是不具決策權力的學者,而建立政治互信則必須要有決策圈的參與。

智庫能作的,往往是接受委託,在一定的前提與目標下,就某個重要議題進行研究,當然在研究過程中可能會涉及與對方的二軌對話,但對話是作為服務研究而存在的。用智庫來作為二軌對話的承載者,是混淆了決策者與政策分析幕僚的角色。

簡單一句話,如果真想要建立可以上升到產生政治互信的對話,即便只是二軌,光靠學者出面是沒有意義的,決策圈的人不能老躲起來,自己必須撩落去,「You need to getyour hands dirty!」

對話平台?
國共論壇負面教材
由於蔡英文一開始提到由智庫先行,但其後民進黨發言人又提到要建立對話平台,這兩種思考十分不同。如果智庫先行無法建立有意義的二軌對話以增加政治互信,是否建立一個平台會比較好呢?從國共論壇的經驗來看,這個答案也是負面的。

從2005年連戰赴中建立國共論壇以來,除了在2005年~2006年一開始有些宣傳效果,其後這個論壇就迅速被邊緣化。撇開民進黨執政時的爭議性,即便在國民黨執政後,這個論壇的角色依然尷尬。

2009年胡錦濤親自出席國共論壇,說明其六點的主張,但是馬政府依然不予理會。這個發展實際上與政黨論壇與政府對話的角色矛盾有關,與藍綠立場無涉。

回顧國共論壇在2006年4月達到高峰後迅速式微的過程。2006年下半年的國共農業論壇被幾隻有毒的大閘蟹破功,2007年胡錦濤根本不出席國共論壇,2008年還傳出連戰、吳伯雄在中國公開鬥意氣鬧彆扭的醜態。現在的國共論壇更在黨主席馬英九不出席、秘書長金溥聰不參與的狀況下,已經沒有功能。

相反的,國共論壇反而成為國民黨尾大不掉的包袱,為了要端出一定成果以避免被外界視為失敗,為此投下諸多成本。現在外界對國共論壇唯一的功能認知,是提供台商一個與中國大官見面的平台,幫助其打通政治保護的關節而已。

如果民進黨要建立民共對話平台,不僅這個平台日後也很可能成為尾大不掉的包袱,每次會議都必須挖空心思以鋪陳一定的成果,以避免被外界給予負面政治解讀,國共論壇與馬政府的矛盾關係,如果2012年民進黨執政,也同樣會出現。這會是民進黨想要的嗎?

既然中國沒有意願,智庫二軌會議也不實際,平台說更可能造成無法負擔的政治成本,民進黨在設計與中對話時,可能要更想清楚其目的為何。不要因錯打一張好牌而葬送必成的滿貫合約。

除此以外,作為真正關心台灣前途的政黨,也須思考一旦民進黨發展與中對話後,是否會因馬政府擔心被中國邊緣化,反而激起其加速向中靠攏,或者馬政府以民進黨的行為,坐實其傾中政策的合理性,形成降中速度加快的狀況。

此外,如果民進黨與中在2012年前展開對話,中國極可能以此宣示:既然都能與民進黨展開對話了,綠營對和平協議的反彈就沒有正當性。

這反使中國擴大政治談判的對台施壓力道。設計民共對話時,像這樣的問題都要先思考過。因為民共對話所影響到的,會是台灣前途與東亞戰略均衡,民進黨絕對不能輕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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