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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6年9月，莫斯科管道街
求學莫斯科時期，管道街（Trubnaya Ulitsa）上有一間舊書店，是我和同學拉麗莎最常光顧的地方之一。走在略顯凋零的街上，看著天空中交纏的電車線，腦海總浮現另一番風景：買賣禽鳥獸類的販子、摩肩接踵的顧客、看熱鬧的小朋友。一百多年前，契訶夫以「塔干洛格人」的視角，敏銳地記錄自己的廣場市集印象：「載著鳥類的馬車之間，還有載著其他動物的馬車。您可以見到各種野兔、家兔、刺蝟、天竺鼠、黃鼠狼。兔子悲苦地嚼著麥梗，天竺鼠冷得瑟瑟發抖，小刺蝟從自己一身的硬刺中探出頭，好奇地看著群眾。」
1880年代初，還是莫斯科大學醫學系學生的契訶夫為了賺取生活費用，以不同筆名，把自己的幽默極短篇投往各種報刊雜誌。「莫斯科生活碎片」、「在可愛的莫斯科人之中」等小品文專欄就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作。
「去莫斯科！去莫斯科！」在《三姐妹》中，莫斯科不只是奧爾嘉、瑪莎、伊琳娜心中繫念的故鄉，更是美好生活的象徵。在〈帶小狗的女士〉中，經歷雅爾達的海濱戀曲後，古羅夫返回莫斯科，「古羅夫是莫斯科人，在一個美好、寒冷的冬日回到這裡。他戴上毛皮帽和保暖手套，閒晃走過彼得羅夫卡街，聽見週六的教堂鐘聲，對他而言，不久前的旅行及去過的地方，已經失去魅力。他完全適應了莫斯科的生活，每天讀三份報紙，經常出入餐廳、俱樂部，參加午宴與慶祝活動時，心中總感愉悅……」一個月過後，安娜．謝爾蓋耶夫娜的身影逐漸清晰，按捺不住思念之情，古羅夫前往Ｓ城找到安娜，兩人開始一段不為人知的偷情生活。每兩三個月，安娜就以到莫斯科看診為由，入住旅店「斯拉夫人市集」，古羅夫看到戴紅帽的人，立刻知道她的到來。
我憶起課堂上曾經聽到的內容，以及讀過的契訶夫作品，嗟嘆人物的癡與傻，待回過神來，「去契訶夫故居博物館看看吧！」心裡一股聲音催促著。
在一個美好的秋日，我搭乘地鐵到「街壘站」（Barrikadnaya），出站不久就來到花園－庫德林斯卡亞街六號，1886年秋天到1890年春天，作家與父母弟妹們即居住於此。在博物館導覽員的解說中，我走入時間長廊，回到十九世紀的莫斯科，體驗契訶夫走過的生命歷程。
1886年8月，莫斯科契訶夫故居博物館
契訶夫的妹妹瑪麗亞與弟弟米哈伊爾從夏季別墅返回莫斯科，走過門前掛有出租字樣的小巧獨棟住宅。家人商議後，同意每年以六百五十盧布承租這座紅色兩層建築。這個時期契訶夫的創作已受肯定，著名文評家格里高列維奇曾來信贊許他的才華，稿酬從每行八盧布增加到十二盧布，漸漸地捨棄以「契洪特」為主的各式筆名，變成了眾所皆知的契訶夫。
這座具現代主義風格的建築被契訶夫的朋友們稱為「城堡」，作家本人則戲稱為「五斗櫃」：「我住在庫德林斯卡亞街上、第四中學對面，這是一棟像五斗櫃的房子，外牆是自由的顏色，也就是紅色。」給友人的信中他如是說道。上下樓層共有八個房間，契訶夫本人住在一樓，擁有自己的臥室與書房。在這漆上「自由之色」的建築物中，他完成了劇本《伊凡諾夫》、獨幕劇《熊》、中篇小說〈無聊的故事〉和〈草原〉，以及近百篇的短篇小說。托爾斯泰、柴可夫斯基、列維坦、列賓等當時一流的藝術家們，都曾是這裡的座上賓。
「五斗櫃」的牆面除了契訶夫與家人、友人的照片，還有作家的手稿、證件、生活物件、1880年代莫斯科街道圖片與海報等。契訶夫的書桌上有兩個物件特別吸引我的注意──柴可夫斯基的相片，以及鑲有一座小銅馬的墨水瓶。導覽員告訴我，柴可夫斯基是契訶夫最欣賞的音樂家，他將短篇故事集《抑鬱的人》獻給這位作曲家，還與他通信，計畫共同創作，然而這個計畫因柴氏過世未能實現。墨水瓶則是契訶夫醫生的女病患送給他的禮物，在診療期間，他不僅分文未取，還自掏腰包買藥給她。
※延伸閱讀：
‧拜訪契訶夫──現場直擊莫斯科故居博物館 (下)
‧契訶夫的愛情與反叛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聯合文學》七月號309期；訂閱聯合文學電子版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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