數十年前屏東縣牡丹鄉高士部落,有一個愛唱歌的小男孩。每天徜徉在山林中的他,耳中聽的、口裏唱的,都是旋律悠遠,散發著生命力的排灣族古謠。當時誰也不知道,小男孩有朝一日會成為明星,登上電視、報紙,站上演唱會舞台;然而命運的安排又是如此奇妙,人生兜了一大圈之後,他又回到了部落,帶領著中、小學的孩子演唱「自己的歌」。故事的主角,漢名叫「陳世隆」,親近的家人、朋友,則叫他排灣族名字的簡稱──「阿Van」。
陳世隆的父母早逝,他早在國中就揮別部落,獨自在外求學。問他誰負責照顧他的生活起居?陳世隆開朗地笑了:「當然是自己照顧自己呀。」談起過去的艱辛,陳世隆顯得雲淡風輕,也許是童年時學會的那些排灣族古謠,早已深植心靈深處,成為一股柔軟又堅強的力量。高中開始,陳世隆利用寒暑假參加青年服務團,深入各原住民部落,負責記錄、保存傳統音樂。不同民族的音樂迥異,卻帶給他相同的感動。他下定決心,以後如果要唱歌,就要「唱自己的歌」。
爾後陳世隆與朋友組成樂團在飯店表演,他們不唱流行歌,也不唱搖滾樂,而唱出屬於原住民的聲音。一九九五年的某天,台下來了一個特殊的聽眾──知名創作歌手陳昇。當時,陳昇正想替他的樂團「新寶島康樂隊」增添一點原住民元素,而陳世隆的表演讓陳昇印象深刻,便邀請他們一起到墾丁參加演唱會。回想起這段往事,陳世隆仍不免莞爾:「我們幾個小夥子平時不知天高地厚,以為自己很厲害,站在台上唱歌怎麼可能會有問題?可是到了現場,卻發現台下的觀眾居然多達千人,跟在飯店演唱完全是兩回事。大家看了腳軟,你推我,我推你,沒有人敢上台。後來我只好硬著頭皮,抓了一把吉他,一個人上台唱歌。」陳世隆從此成為「新寶島康樂隊」的一員,收拾行囊,到台北打拚。
寫歌、錄音、發片、開演唱會……成為歌手的確有風光的一面,但卻也有不為人知的艱辛。陳世隆花了不少時間,才適應台北的生活節奏,加上歌手的收入並不穩定,有時必須靠好朋友的幫助才能度過難關。緊接著,經濟不景氣與盜版的猖獗,讓唱片圈面臨前所未有的寒冬,陳世隆入不敷出,為了節省房租甚至搬到公司裏住……二○○五年,在不得已的情況下,陳世隆回到家鄉。北上發展的挫敗,讓他一度沮喪酗酒,加上長時間日夜顛倒的生活,最後染上嚴重肺炎,住院一個半月,醫師說「差一點就來不及了」。陳世隆此時才赫然驚覺健康的重要,從此戒菸戒酒。
就在此時,上天替他開了另外一扇窗:有人邀請他到小學教孩子唱歌。而他回到故鄉後,也驚覺排灣族古謠正逐漸凋零,會演唱的耆老愈來愈少,孩子們唱的是從手機MP3學會的流行歌。陳世隆一口答應,但直到開始教學,才發現問題遠比想像得更複雜:「大家都說『原住民的孩子很會唱歌』,但現在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,許多孩子五音不全,甚至連母語也不會說了。」所以,他親自替孩子們設計教材,從簡單的樂理,教到歌曲的演唱與文化內涵;為了讓孩子保持新鮮感,他和學生走出教室,到戶外唱歌跳舞,拜訪部落的耆老和女巫……今年,他帶著孩子參加全國中小學鄉土歌謠大賽,奪下原住民組大獎,師生忍不住又笑又哭,抱成一團。
現在的陳世隆,分別在高士國小、牡林國小、牡丹國中教唱古謠,然而,偏遠學校經費的短缺,一直是最讓他頭痛的問題。「只要帶著學生到外縣市比賽一次,經費幾乎就花光了,」陳世隆說。因此他不但賠上自己的薪水,也積極奔走替學校募款,而他的努力也引起不少共鳴,現任高士國小的許嘉政校長即為一例。「許校長上任後,學校產生了很多改變,他不是原住民,卻無私無我地為傳承原住民文化奉獻,他的用心讓我非常感動,也期許自己能做得更多更好」,他也盼望社會各界奉獻愛心,一起讓原住民的孩子能享有公平學習的機會。陳世隆說,從明星到老師,他學會了享受最單純、簡單的幸福;當孩子用稚嫩的嗓音唱出一首首排灣族古謠,就是他最大的快樂泉源。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講義雜誌》2010年7月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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