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走來,無論處在任何階段的生命歲月,早已經養成隨時檢視自己內在情緒變化的習慣。還以為有了「自我認識」的基礎,接下來的每一個日子,快樂是必然的。
我曾經為了支持一位學生所開的導引課程,帶著捧場的心態去上課。他技巧地領著年輕學員回憶兒時情景,並邀請每個人在潛意識的映像中,去搜尋曾經大笑的畫面。「專注的技術」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,於是跟著搜尋。腦海像極了走馬燈,兒時的影像,色彩分明地不停出現。只見我在空曠的田園快速奔走,不斷要找到我的笑臉。令人驚訝的是,我竟然找不到兒時咧嘴大笑的畫面,原來童年的不快樂仍然深藏在心靈的暗處。不安的童年經歷,居然在年屆中年之時仍隨侍在側,可見影響力之鉅。
一位已為人母的朋友,在自己的婚姻裏不斷尋求另一份愛情。每當結束一段舊的感情,很快又有遞補者。她常一邊懊惱自己的行為,一邊痛斥離開她的男友的無情無義。在已經陷入瓶頸的婚姻關係中,不斷重複的行為模式,讓她開始產生負面的生命價值觀。這一位朋友的自我認同度相當低,雖在精神科諮商多年,但狀況未見改善,不斷批評自己是一個糟糕的人,希望我能協助她走出憂鬱。我開始在友人起伏的情緒中,陪她走出生命陰霾,同時建立新的人生觀。
憂鬱症的某些人格特質是,潛意識中希望自己能在不同情況的境界裏,找回與母親的親密關係。嬰兒與母親的關係極為重要,深深影響著孩子的性格養成。例如,一個懷孕的母親孕程期間,若情緒是穩定而愉快的,胎兒也能夠接收母親所有的情緒感受。當我看見幼兒常滿足地掛著笑容,少有哭鬧情緒,便知嬰兒是被期待誕生,父母親的居家生活必然安定。相反地,嬰幼兒期的孩子若不斷哭鬧、尖聲驚叫,或成長過程辛苦的孩子,必定來自較不健康的母體或不安定的生活。不安的童年,從母親懷孕開始,這說明了「準母親」需要成熟的身心靈。我的朋友,就是生長在一個不安的家庭中。
焦慮的人,會時而滔滔不絕地談論人生大道理,時而產生緊張對立,或在恐懼中哭泣。在這必然的過程裏,我看到一個強烈渴望愛情、需要被愛,同時也想自我放棄,又忍不住要控制一切的人。當探尋到童年階段時,她忽然掩面而泣。我摟著她的肩,不發一語等待。「我根本沒有快樂的童年」、「從小就討厭自己」、「為什麼我老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」……一連串的為什麼,是我陪伴她的時候,聽到最強烈的自我審問。
「他怎可以把我甩了?難道我就不能追求愛情嗎?」、「我恨我先生,就是他的忽略,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。」對於自己的外遇,她常會深感矛盾地找理由,合理化自己的行為。最後終於承認,外遇的行為,只是因為喜歡享受一種掌控他人的感覺。
我小心地詢問她童年時是否遭遇性侵?她低頭長思後,隱約透露曾被熟人二度玩弄。當年她的父母經常在外,生活起居都由兄長負責照顧。我終於明白了深植她心中的傷痛。友人常抱怨與母親的關係,恐怕是因發生事故的當時,父母親不能及時營救,成了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。
現今的社會被稱為「生病的社會」。社會新聞呈現的,幾乎都在強調一個人失去理性後的種種行為,並詳細敘述犯案的過程。鮮少有新聞主筆者,願意以冷靜、清晰的筆觸,談論「原生家庭」究竟做了哪些不當的教養行為、傳達了哪些錯誤的價值觀。生病的社會人,通常來自教養者的疏忽。
喜歡卡繆這一句話:「幸福不是一切,人還有責任。」當所有人都在追求物質生活的幸福感時,做為父母的我們,是否應當要常常主動關心孩子的孤獨、空虛、悲哀之感受?一個人如果帶著童年的不安成長,其人生觀將影響他未來的家庭。親愛的朋友,不論孩子多大了,開始用真心來陪伴他們吧。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講義雜誌》2010年8月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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