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序由夏入秋,大學校園送走了畢業生,也迎來了新鮮人。這一來一往,除了牽引著青春的前程,也牽動無數青年與家庭的荷包。2009年,台灣的大學學雜費,公立學校約一學年5萬9,490元,私立學校為10萬9,806元,分別占人均國民所得的10.91%與20.12%,負擔不可謂不重。
是以,每逢註冊季節,就有數十萬學子必須負債以支撐自己的夢想;而剛踏出校門的畢業生,可能工作還沒著落,就立刻面臨償債壓力!
根據教育部的資料,高中職以上學生申請就學貸款的人次,已從民國87學年度的15.2萬人次,迅速成長到97學年度的80.1 萬人次,增幅高達5.3倍;申貸金額則從55.83億元成長到299.06億元,申貸比例也從4.42%成長到19.16%,已逼近五分之一。
從圖一可發現,申貸比例遽增的現象集中在民國87~92學年度,不禁令人疑惑,究竟原因何在?
大學變貴了,人數變多了
就學貸款的增加,背後反映了兩個變化,一是大學學雜費的上漲,二是中低收入家庭子女上大學的機會增加。
學雜費的調漲是最為明顯可見的變化:原本較便宜的公立大學學雜費,由民國85學年度平均一年3萬7,902元,大幅調漲至94年的5萬9,490元(調幅約57%);同一時期,私立大學則由9萬4,778元調漲至10萬8,026元(調幅約14%),均較同期的消費者物價指數漲幅(約7%)高出許多。
其次,依現行就學貸款規定,需家庭年收入在120萬元以下者才能申請,故申貸比例遽增,其實也反映了中低收入家庭子女上大學機會增加的趨勢。
在過去,大學教育屬於菁英教育,能夠進入大學者是社會中的極少數,而這極少數又多出身於社經地位較高、文化刺激較豐富的家庭,無須貸款即可供應子女上大學。
19~22歲就讀大學比例,依家庭所得分/資料來源:1979-1999年主計處《家庭收支調查》, 轉引自駱明慶的「升學機會與家庭背景」(2004)。
這種現象在教改啟動、廣設大學後迅即改變——台灣的大學數量從1986年的28所暴增為2010年的105所(另有學院44所、專科15所);幾近100%的大學指考錄取率,讓進入窄門的分數標準和家庭收入同步降低,也讓中低收入家庭子女進入大學的比例大幅增加。可以合理推知的是,其中必將有一定比例的學生需借助貸款才能圓夢。(圖二)
公私有別,男女有別
學貸比例上升,除了學費及家庭所得因素之外,也存在著學校類型的差異。
如前所述,學業成績與學生的家庭社經地位高度相關,在現行依成績高低進行分發的聯招制度下,於是出現了「有錢子弟進公立大學,貧寒子弟進私立大學」的不公平現象,導致學費最貴而平均錄取分數最低的私立科技大學,其學貸比例反倒最高,甚至比公立普通大學高出一倍!
就學貸款之學校類型與性別差異(2005年資料)/資料來源:台灣高等教育資料庫,2005年大一新生調查;轉引自卜少平(2009)大學生就學貸款與課後打工的性別差異。
從圖三中,我們還可以發現另一個不合理現象:學貸比例具有性別差異。
總體而言,男大學生申請學貸的比例為17.39%,女大學生則為20.77%,差距超過3%。同時,不論哪一個類型的學校,女生申請學貸的比例都比男生高,在學貸比例最高的私立科技大學,女生更比男生高出近5%!
根據台大經研所卜少平的碩士論文,在同時有男孩和女孩的家庭裡,父母親對孩子的教育投資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,亦即父母較願意栽培男孩,為其支付學費,而女孩若想上大學,可能就得自行背負就學貸款。由此可見,台灣男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看似平等,其實女性還是得付出更高的代價,才能爭取到同樣的立足點。
學歷貶值與階級流動的挫敗
根據以上分析,我們可以拼湊出「學貸族」的最可能樣貌——家庭所得較低、就讀於私立大學的學生,以及女性。
這樣的學貸族原本即相對弱勢,千辛萬苦擠進大學之門後,是否就能順利開啟「階級流動」的機會之窗呢?答案也不樂觀。
各教育程度之每月主要收入/資料來源:主計處人力運用調查報告(表53)
從圖四可以看出,儘管目前高學歷仍有相對較高的收入,但此一優勢已在快速縮小中。這10年來,各種學歷者的每月收入基本上都是持平的,唯獨「大學及以上學歷」者,不論景氣好壞,其收入卻反常地一路下滑,從2000年的5萬1,375元降到去年的4萬2,388元,降幅高達17.49%!
在這種情況下,就學貸款便從實現夢想的助力,一夕翻轉為弔詭的陷阱與枷鎖。此一現象無異從另一個角度宣告:透過個人的教育提升來追求階級流動,可能是行不通的。由此帶來的挫敗感與焦慮不平,恐怕才是最令人憂心的吧。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台灣光華雜誌》九月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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