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公布的時候，我正和陳芳明老師、夏曼．藍波安老師、郝譽翔老師一起吃著北平菜喝高粱酒。我跟芳明老師從見面就一直抬槓，他說他好像變成了《聯合文學》的員工，有什麼事都發落給他做，我則說才沒有咧，「您說要交給我們的書稿都沒交啊！上星期就該交了啊。」
我的手機響起時，大家都還正開著玩笑。電話是留守公司，緊盯著諾貝爾獎網站的黃崇凱打來的。
「是莫言。」他說。
「確定嗎？」我說，「會不會是假新聞？」在此之前，中國媒體一直猛炒莫言在諾貝爾文學獎賭盤上居於首位的新聞，但過去幾年，這所謂的熱門賭盤從沒一次開準的，這次哪有這麼剛好的事情？
「確定了，正式公布了。」
我關掉手機，假裝有點輕描淡寫地說：「諾貝爾文學獎公布了。」
你可以想像，這晚餐之後的話題自然都環繞在莫言身上。你或許也猜想得到，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，一定會有許多爭議、困惑與政治性討論，在這晚餐時刻，我和三位老師坦白地交換著各種意見。如此大約過了一小時之後，三位老師的手機開始此起彼落地響起，各大報紙副刊、文化版面的記者、編輯紛紛打來詢問他們對諾貝爾獎得主的看法。
我自己是這麼想的：如果最近要將諾貝爾文學獎頒給某位中國作家的話，那麼人選大概只有一至兩位這麼多，假使稍稍擴大一點，打算頒給以華文創作的作家的話，那麼這名單也許又會多個一兩位，但無論如何，莫言怎麼樣也不會掉出這份名單之外。再進一步說，若將這獎頒給了莫言以外的華文作家，我想必定有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會是：「為什麼不是莫言？」面對這樣重大的，對華文文學創作具有衝擊性話題的文學事件，像我這樣僅僅讀過部分莫言作品的傢伙，唯一該做的事情，就是將他的新書舊書統統起出來，再多讀一些，以確定因為一時衝擊而浮現的想法，是否真的符合自己的心意。而倘若你還沒讀過任何一本的話，不如先去讀個一兩本，比較容易判斷臉書或媒體上眾人說的事情有沒有道理。
莫言在接受諾貝爾獎單位的訪問時說：「沒什麼好慶祝的，明天晚上我會和家人一起，包個餃子吃吧。」雖然話是這麼說，但我想他必定知道的，他的人生從此會有不一樣的展開。不管他願不願意，諾貝爾獎能帶給一位作家最高的榮譽，也就加諸了最沉重的負擔與荒謬感，（我居然看到了一則中國旅遊廣告寫著：「說不定真正遊歷了一番高密縣之後，下一個諾貝爾獎就是你喔。」）還好，像我這樣的讀者只需要擔心一件事而已：「莫言什麼時候再寫一本新書？」
最後恭喜本屆「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」的所有得主，幾乎不用懷疑，這個獎是你們目前可以獲得的最佳肯定，當作品於本期刊出之後，你們也將感受到一些些他人的期待與各式好壞評論，但像我這樣的讀者其實也只需要擔心一件事而已：「你們什麼時候再為我們寫一篇好小說。」
◎本文作者簡介
王聰威
小說家、現任聯合文學總編輯。1972年生，台大哲學系、台大藝術史研究所。曾任台灣明報周刊副總編輯、marie claire執行副總編輯、FHM副總編輯。曾獲巫永福文學獎、中時開卷好書獎、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決選、金鼎獎入圍、台灣文學獎金典獎入圍、宗教文學獎、台灣文學獎、打狗文學獎、棒球小說獎等。著有《師身》、《戀人曾經飛過》、《濱線女兒──哈瑪星思戀起》、《複島》、《稍縱即逝的印象》、《中山北路行七擺》、《台北不在場證明事件簿》等。
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