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,我應學校之邀,進入了人文國中擔任「採訪與寫作」的外聘教師。在一次採訪寫作的練習當中,有位剛轉來的學生問我:「安儀老師,你帶著孩子轉到體制外學校就讀,不擔心他們將來少了很多出路、會考不上理想的大學嗎?」
帶著孩子從體制內公立國中,轉來人文實驗中小學一年多,我的臉書粉絲團中,最多讀者問我的問題也是:「孩子讀體制外學校,怎麼面對升學、銜接的問題?」
我想,用我自己親身體驗的升學經歷,來回答這一個大家都好奇也不安的問題。
國中念的是台北市明星國中。升國一時,被分到普通班,一年下來,輕輕鬆鬆成績名列前茅。
國二,重新分到前段班,大約仍可維持班上前五名左右。升上國三,痛苦的日子來了,我被分入全校數一數二的「好班」,自此以後,無論怎麼用功,再也沒有進過前五名。
每天花那麼多時間讀教科書,對我來說,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。更何況,當我發現再怎麼用功,仍然考不過那些比我聰明很多的同學後,於是,我開始不在乎課業,大量閱讀自己喜愛的書。只有在老師教鞭的威脅之下,勉強維持在中等成績。
這時的我,開始愛上張愛玲、白先勇,每天優遊在保真、琦君、王鼎鈞的筆下,三毛、瓊瑤的愛情魔幻比課本更吸引我。於是功課每況愈下!
高中聯考放榜,在老師眼中應該有實力拚第一志願的我,只上了中山女中。父親的失望不言可喻。
高中對理科沒興趣,差點留級
上了中山女中,沒有人「逼迫念書」,我更是棄課業於不顧,每天只閱讀自己有興趣的東西。
我讀《詩經》、《紅樓夢》,李商隱、李後主、毛姆、契訶夫、褚威格、史坦貝克……累了就在課堂上睡覺,醒了就拿出自己的書看。我獨自住在台北,父母沒法管;每天「讀書」,就是不讀教科書,老師也拿我莫可奈何。
就這樣念到高二下學期,慘案發生了:英、數、理、化四科不及格,且有三科低於四十分!眼看勢必「留級」,我的導師馬纓老師將我叫去。
她深深的凝視我半晌,卻一句話也沒有責備我:「陳安儀,我想你是對這些東西沒興趣吧?你看了很多書,作文寫得這麼好,為什麼要讀理組呢?老師每週看你的週記,都非常的感動,常常在教師辦公室傳閱你的週記本!我覺得,你應該轉到文組去啊!」
至今,我都深深感謝著這位影響我一生的恩師。雖然我真的不記得她的生物課上過些什麼內容。但是,是她,看到了我的專長、我的優點;是她,建議我重新選擇適合自己的道路。
我永遠都記得,我偷蓋父親印章、填了轉組單之後,矮小佝僂的馬老師陪著我,一路拜訪物理、化學、數學老師,鞠躬哈腰的拜託他們給我及格、補考,讓我能夠順利升上高三。
想當然耳,第一年大學聯考成績慘不忍睹,一個學校也填不上。父親震怒,對我發出最後通牒:「想要念中文系,甭想!除非你能考上台大!」
衝著父親這句話,我只能「置之死地而後生」。雖然我還是不喜歡讀教科書,但是我知道我必須為了爭取「讀書自由」而努力。
我在羅斯福路找了一間小型補習班,租了房子,開始乖乖準備考試。這輩子從沒有這麼認命過,不但把所有心愛的小說束之高閣,每天按照自己的讀書計畫進行之外,還強迫自己,從早到晚不停練習我最討厭的數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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