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期文章

綺麗。八重山之歌──竹富島╳小濱島の南國日記

文/高麗音;攝影/Thomas K.;協力/唯客樂旅行社 www.itis.com.tw    

1.星野集團與島民反覆磋商了5年,才成為竹富島的唯一酒店,並在島民的指導下,以珊瑚岩手工興蓋每一座石墻。(攝影/Thomas K.)
離開星野(星のや)竹富島,即使已過了30多天,耳畔仍會不時傳來河上美奈子老師示範沖繩三線的本調子(註1)─〈淚光閃閃〉(淚そうそう),「翻開古老的相片簿,囁嚅著謝謝兩個字,對著總是在心中鼓勵我的人⋯⋯。」那天,美奈子手握著水牛角做的撥子,在傳統紅瓦Villa下彈奏,略顯滄桑的嗓音、刻意不對拍的切分節奏,使歌詞意境悠遠,相對於夏川里美(註2)清甜透亮的版本,更接近民間傳唱的島歌,從耳畔穿透到心底引出汩汩暖流,你迴避直視她的眼睛,怕會不好意思地滴下眼淚。當下,頗能體會英國旅遊作家亞蘭‧布斯(Alan Booth)在太宰治的故鄉津輕彈奏三味線、唱了〈鰺ヶ澤甚句〉的第一句「⋯⋯七里長濱的高山稻荷神社⋯⋯」就讓所有人麻痺了,靜止不動。

「感動的な音樂!」曲罷,瞥見有些人也正淚光閃閃,羞澀遮掩。23年前,美奈子曾是八重山群島(註3)沖繩三線首席,並受邀到北韓等國家巡迴演奏,現在則長居石垣島開三線教室,下午坐船到星野竹富島演出、作為旅人們的私人音樂家教。你從完全看不懂工尺譜到獨立彈奏一首曲子,約莫是一小時的時間,旅宿星野不僅能拋下煩囂,還有名師指導,嚐到初學樂器的興奮新鮮。美奈子又接著彈唱結婚的曲子,歌詞是「新娘採紅色的花,用來沾上指甲」,喻意要將母親的話留在心底,另終曲,一首聽似愛情歌謠的〈島唄〉,其實是創作者宮澤和史造訪ひめゆり和平紀念塔感到震撼、為日美陸戰罹難的沖繩犧牲者所做的悼歌。兩年前的福島事件後,從日本本島移居沖繩已蔚為風潮,都市人選擇在這片淨土落腳,也帶來城市的品味豐饒,漸漸地,沖繩與峇里島渡假風愈來愈接近,那霸人潮湧現不復往日隱味,本土文化被異文化融合。來到小小的離島竹富島,這裡立有「竹富島憲章」謝絕財團開發,完整保留離島特有的風土人文。美奈子說,「東京和大阪有許多三味線演奏家,但在沖繩,彈奏三線是為了吟唱生活。」在美麗的藍天碧海珊瑚礁之中,你能遇見許多生活在烏托邦的島民,唱著歲月靜好。

‧直飛石垣→奔向竹富島聚落

一個月前的感動猶如昨日,這座不似人間的烏托邦聚落,其實就近在不遠。今年已開放直飛,只要45分鐘(還來不及睡著),去一趟石垣島就像去金門吃碗牛肉麵一樣近,不再需要忙碌做藉口,或是搪塞旅行向你招手。這座距離台灣只有210公里的小島,會讓你深信自己該暫時切斷家的聯繫、離開電腦與手機,徹底去探索島的真實風貌。

直飛,是對饑渴的旅人投出一顆繫著線的多汁果實,讓你有了非赴不可的理由。受到直飛誘惑來到這裡,你開始一段「竹富島小濱島」的跳島旅行,總是作為主角的石垣島,這回只得犧牲成了「跳板」角色。飛機降落後搭乘計程車直往渡口,你發現石垣島的司機不若京都大城市表情淡漠、總是身著硬挺白襯衫、背心與帽子,多穿著輕鬆短袖公務衫,露出一截曬得黝黑發亮的脖子,手指短而粗硬,嘰哩咕嚕操著口音重的日語⋯⋯,突然,一句非常地道的台語從他口中冒出,驚煞人!「會講台語的日本計程車司機,一定不到5個!」東成先生愈講愈激動,但視線依舊維持著安全路況,10分鐘後,車已駛到渡口,結束我們第一回合的南島驚喜。買張670日圓的乘船券,和東成先生說再見,上了疾駛的渡船噴出滾滾白濁的沫,破浪直行,竹富島就在眼前。


2.旅人還能點豐盛晚餐、泡盛和啤酒在房間享用,不必出門。(攝影/Thomas K.)

3.星野在渡假村小丘上蓋了涼亭,可以看出面對石垣島與竹富村的兩端方向,有不同開口設計,意喻讓旅人別再回頭,專心渡假。(攝影/Thomas K.)

4.蛋形浴缸泡著月桃葉,享受如沐在綠意的清閒。(攝影/Thomas K.)
星野的守護:文化島再發現

下船,白色珊瑚礁碎石剛到腳下,可愛的女侍高舉寫著「星のや竹富島」的板子前來迎賓,回憶曾旅宿過虹夕諾雅京都與輕井澤,百年歷史的日本星野酒店集團,總是能順應生態環境來設計現代旅宿,旅人們像隱於山林的傳統村落,不知年月,如果不忙著臉書打卡或拍照,靜謐的美景會令你感動到無視身上的智慧3C。竹富島是更特殊的,面積僅5.42平方公里、人口約350人(大戰時曾有1,800人),每年可吸引40萬觀光人次,但赤瓦屋檐、白砂小徑卻絲毫不受破壞、島民的生活不受干擾。30多年來,島民為了守護家園而自發的「竹富島聚落保存運動」持續進行,他們全意關心老房子、拒絕財團開發,並自行修繕島內400多處建物,不約而同在凌晨5點到門口清掃,一年三次搬運海邊的白珊瑚砂鋪整道路,被譽為「無垢村」。星野集團與島民反覆磋商了5年,才成為竹富島的唯一酒店,並在島民的指導下,以珊瑚岩手工興蓋每一座Villa石墻(グック,Gukku),石墻與島內其他建築一樣不用水泥,僅以小塊珊瑚岩填補牆上的孔隙,固定的1.6米高度是古人的智慧,讓微風進入,卻能分散強風而不讓屋頂被掀飛。

不過,植物可就自身難保。來訪時正值颱風剛過,竹富島上的高芒與樹枝東倒西歪,但在這裡,每一棵樹與木料都被珍惜活用。竹富人在島上興建倉庫,把舊木料與崩斷的樹集結堆放,以備不時之需,甚至連對岸石垣島拆除老屋留下的舊料,也可以送往竹富島。「海洋溫度到達28度時,就可能造成珊瑚死亡,颱風來反而保護了生態。」、「颱風會讓海風鹽分大量吹來,特別是薄荷大都枯萎了,而長命草本就是海濱懸崖上的原生植物,才倖存下來。」料理長中洲達郎解釋了一番「適地生存、靠天吃飯」的生態學,而虹夕諾雅自種的「島香草」也因颱風僅剩黃綠幾朵,盤中剛從香草園鮮採的紫葉羅勒、百里香與長命草佐島豆腐、石垣黑雞半熟蛋的沙拉,嚐來分外感恩。

「36隻水牛、24隻狗、40頭山羊、79隻貓、345頭石垣牛、24隻雞、41名小中學生、21位老師。」島內店家以麥克筆手寫的海報,標示目前竹富島的生物數量,人與動物共享島上的自然資源,有名的石垣牛在島上野放長得壯碩,料理長選用特級石垣牛肉炙烤油花略略融化,佐以竹富芋和島產野菜,與香煎烏尾 、黑紫米烤飯和鵝肝佐沖繩傳統菓子金楚糕、Hagoromo牧場產衫羊乳冰淇淋⋯⋯等美味料理作為虹夕諾雅「法日式沖繩風味晚餐」,以味蕾來感受竹富島的生態,是最幸福不過。

入夜,在頭頂低飛的黑烏鴉從枯林擦身切過桃紅色的九重葛,啪啪啪,嘎嘎嘎,是虹夕諾雅夜裡的唯一聲跡,你在晚餐後回到Villa裡暢飲八重泉琉球泡盛與石垣島啤酒,等候浴缸裡的月桃葉慢慢融,旅人來宿,一晚太少,三晚不多,只怕真戀上這裡成了島民,卻忘了美麗島。

註1:三味線最基本的調弦法,第二弦比第一弦高4度,第三弦比第一弦高8度。如從一到三依次為C、F、C。

註2:日本最南端的沖繩縣石垣島原住民琉球族出身,在日本有「心靈歌姬」之稱的歌手,1987年被藤山一郎譽為「四十年才出現一次的歌手」,為演奏沖繩三線的代表人物。

註3:位於沖繩本島西南方450公里處的列島,海岸珊瑚礁發達,由石垣島、竹富島、小濱島、黑島、新城島、與那國島(竹富町)、鳩間的島、西表島等島嶼組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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