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這天是星期六上午，風和日麗，麥德林植物園的科學主任阿爾瓦羅．卡哥洛．帕伽可領着我參觀他的工作區域。現年五十六歲的卡哥洛略顯福泰，一派和顏悅色，走起路來活力十足，像個年輕人。占地十三公頃的植物園鬱鬱蔥蔥，裏頭有棕櫚林、竹林、花壇、人造雨林，不少人攜家帶眷在我們周遭的步道上散步。
「我剛來到植物園的時候，」他自豪地說，「這兒還有富人區與窮人區之分，但現在這裏是哥倫比亞少數能讓社會各階層齊聚一堂的地方。」
「當時這座城市還很落後。」他接着說，「我們幫助大家看到進步的方向。」
從有記憶以來，卡哥洛就相當喜愛植物。他成長於加勒比海岸附近的農家，家中有五個小孩，父執輩沒受過多少教育。小時候他總是纏着祖父，要祖父教他認識自家農地裏各種樹木和灌木的名稱與實際用途，也常常在附近林地裏一待好幾個小時。由於村子裏沒有中學，他在十四歲時就搬到離家最近的大城市蒙特利亞和姑姑同住。
卡哥洛念中學時最擅長數學和科學，但也很認真地學習哥倫比亞民俗音樂「瓦伽娜多」。據他計算，瓦伽娜多歌謠裏提到了七十一種、五十五屬、三十八科的植物。他後來獲得獎學金，進入麥德林的安蒂奧基亞大學就讀農藝系。大一暑假他走進附近的叢林，林中美景與豐富的生態令他驚艷。「那就像我小時候鍾愛的森林，但更加廣闊無垠。」他回想當時，「我告訴自己，『這就是我想要的！』」
於是卡哥洛改念植物系，他利用瓦伽娜多歌謠來記憶一長串晦澀難懂的本地原生物種。一九八○年畢業後，他在麥德林植物園植物標本館找到助理的工作。植物園是一九七二年創立的，亦即他進入的八年之前；表面上對所有民眾開放，實則遊客以富人為主，磚牆和昂貴的門票把窮人擋在門外。
卡哥洛很快就升任標本館館長，也成為傑出的田野植物學家，在南美洲頗孚聲望。他走訪國內的偏遠角落，發現一百五十種以上的新物種。他秉持鄉下人的謙遜，以及找尋可永續培植物種的熱忱，使得他獲得地方人士的合作。
一九九八年，四十二歲的卡哥洛奉派為植物園的科學主任。他一邊擴充館藏，一邊悄悄遊說植物園的董事會，希望把園區開放給廣大的市民，但徒勞無功。
然而麥德林因販毒集團爭搶地盤，逐漸變成全球暴力事件最頻繁的城市之一，植物園也跟着沒落。到了九○年代末期，植物園附近的治安變得很糟，導致遊客卻步，有錢的遊客不再光臨，財政短絀的市府也中斷對植物園的資助。
植物園於是陷入破產危機，七月份的某天上午，更似乎走到了窮途末路：植物園繳不出電費，園內的燈光全熄了。卡哥洛開了幾次桌燈都點不亮，便走到窗邊，望着窗外蔥鬱但空無一人的園區。他想像遊客如織的植物園，決心不讓它就此消失。
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