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南京東路,一間英式茶餐廳二樓,靠落地窗的位置坐著一位十分專注的女子,一邊凝視著電腦螢幕一邊打字,累了,便品嘗被她評鑑為「全台北最好吃的司康(scon,英式鬆餅)」;其實她住附近,從家裡到這家茶餐廳,走路不用十分鐘,這裡已成為她的行動辦公室,有一段時間,她在這裡工作,在這裡與自己對話,她正是靈魂作家、黑色喜劇大師陳玉慧。
陳玉慧作品多元豐富,《巴黎踢踏透》、《此刻 有誰在世上某處走》為散文體裁;《海神家族》、 《徵婚啟事》為小說體裁,帶領讀者以不同的目 光凝視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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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底,陳玉慧的改版新書《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》甫由遠足文化出版,書封上,陳玉慧有如騎士,紅色披巾在風中飛揚,發出旌旗掣電的響聲,一個人勁帥遊走世界,像幻影,這是一本記錄陳玉慧橫跨五大洲的心靈筆記,首周便站上誠品書店華文創作暢銷排行榜榜首。
陳玉慧是一位跨文化、跨領域的全方位創作者,小說創作《徵婚啟事》暢銷多年,已改編成舞台劇、電影、電視劇,《海神家族》更獲得台灣國家文學獎金典獎,以及香港浸信大學的紅樓夢文學獎評審獎,並在德國出版,改編為歌劇等,陳玉慧曾被舞蹈家林懷民譽為「當代華文界最動人的散文家」,被文學評論家陳芳明稱做是「台灣的世界之窗」。
共哭,千紅一窟萬豔同杯
然而,陳玉慧的寫作之路一開始是被文學界名家所唾棄的,這不禁令人想起她和現代舞蹈皇后碧娜‧鮑許(Pina Bausch)境遇有些雷同,當年碧娜從被人吐口水,一路到引領全球舞蹈界前衛風騷,獲得德國國家最高文化勳章,而陳玉慧則從被文學界抨擊,到如今成為孤獨與悲傷的代言人,安慰了無數同她一樣悲傷的靈魂,遠足文化出版公司主編田麗卿說:「她的文字非常真誠」。
《巴黎踢踏透》一書中,陳玉慧說:「巴黎,就是楚浮《四百擊》裡偷牛奶的少年,是我生平第一天 抵達巴黎,在閣樓裡聽到音樂,那些可以讓人起舞的聲音……」此張書封圖片和文字精神相呼應。 攝影/陳弘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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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就讀高三、不願具名的小雲是陳玉慧的忠實讀者,小雲說她生長在一個不幸的家庭,有父親跟沒父親一樣,父親終日買醉,喝醉了便借酒發瘋拿刀要砍母親,經常在眾人面前用粗暴不堪的話語辱罵母親,而母親也有自我毀滅傾向,沒勇氣離開父親,終日為自己的悲劇唉聲嘆氣以及咒罵,小雲沒感受過父愛母愛,當她讀到陳玉慧的《失火》、《海神家族》時她哭了,「原來世界上有人的際遇跟我一樣,有人的悲傷和我一樣的深,我不是唯一的疑神、問神者。」雖然小雲沒見過陳玉慧,卻跨越了時空、同作者、同自己悲傷的生命共哭,千紅一窟,萬豔同杯。當小雲看到《海神家族》家族說:「也許我的父母沒愛過我,但又有誰愛過他們?」時,小雲和陳玉慧一樣,再也沒恨了,而是對世界更多的包容與憐憫!
童年,緊跟我們一生
與成長歷練有關,陳玉慧的創作充滿生命縱深,如法國哲學家加斯東‧巴舍拉(Gaston Bachelard)所說:「童年從未離開,他緊跟我們一輩子」。陳玉慧自幼父母失和,「芋頭」與「番薯」的民族敵對在她們家活生生上演,從小就必須面對社會階級與政治意識的訕笑,她的父親被扣上「匪諜」入監服刑。讀國二那年,有一天陳玉慧被數學老師叫去教員休息室:「你知道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嗎?你的父親是狗熊,你不知道嗎?」數學老師和一旁的軍訓老師大聲笑著。
不僅學校老師、鄰人、父母,以粗暴方式對待陳玉慧,在充滿了遺棄、背叛與不安的環境中,這個女孩一心想逃,「悲傷」如影隨形,陳玉慧從小便認識了悲傷,而悲傷最後像是羽翼一樣,振翅使她加速離開此境。於是,我問她是如何用悲傷逃離開悲傷?
攝影/陳建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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