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人,愛學習。根據萬事達卡國際組織去年的調查,有近四成台灣民眾有進修意願,這個比例略高於香港的百分之三十八,是大陸百分之十八的兩倍。
相較於大陸和香港以「工作專業」為主要進修目的,台灣人更喜歡「自我充實」;在各種證照班、學碩士在職專班之外,包括「敏隆講堂」、「誠品講堂」、「富邦講堂」等中大型講堂陸續開辦,課程從希臘哲學到中國歷史,從品紅酒、酗咖啡到電影、小說,許多上班族「糾團」聽課,由公司補助學費,為打造「軟實力」而努力。
在時尚、多元、如自助餐式隨意點選的主流講堂外,近幾年,一種安靜、私密、深沈、節奏緩慢,但「文化含量」與「精神層次」更高的另類小書院,也逐漸興起。
小書院的課程,幾乎全和職場競爭力無關,也不盡然是為了培養興趣或聊天的話題。為什麼會來上課?每個人的答案不一樣。
比較順理成章的,如「亮軒書場」的學員,不乏是主持人亮軒在大學授課時的學生,畢了業還念念不忘老師的精彩講課,一路追隨至今;或是侯吉諒「詩硯齋」裡,許多學員是對書法有興趣,來拜師後才發現在「把字寫好」之外的更多內涵。
在台北孔廟上課的「離中書院」學員李美雲則說,當初會來上課,純粹是想讓自己「多點事可忙」,剛好時間可以配合,就報名了。第一堂課,她聽到樊克偉老師講孔子的「仁教」——仁,就是人所以為人的「本」,「剎時腦中『噹』地一聲,我那即將半百渾濁的心,激起了陣陣漣漪……。」她如此形容。
「台北書院」「山長」(主持人)林谷芳表示,書院有經典,有人師,學生就有了皈依處,可以找到身心安頓的方法——這就是所謂的「立命之學」,也是小書院的最大特色。
「立命」之學,是嘈雜社會的反制與提醒。然而,小書院師生間的近距離交流,可能很溫馨,也可能很強烈,甚至是「直指人心」的撞擊。
1990年創立,堪稱小書院先驅的「德簡書院」主持人、建築師王鎮華,講學的核心在於建立人的「主體」。他要學生想清楚,自己的人生要什麼?日常的所做所為又是什麼?
有次,一位建築班女學生聽課聽到一半,竟衝進廁所裡大哭。因為,平常在建築師事務所上班,一再被要求效率、進度,但老師卻要她瞭解設計的「生命過程」與質地。這位學生感覺自己被撕裂了,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清皇室出身的毓老,小時候曾受教於大學問家王國維。王國維在北京頤和園投湖自盡時,毓老親眼目睹了老師的屍首被打撈上岸,令他大受震撼。因為「自盡」不僅是否定自己,也從而否定了自己一生的所學與信仰。
「如果臨到關頭救不了你,那這一身學問又有什麼意義?」毓老一再強調:「學問要能活出來,用出來,在生活裡見真章,在生命裡起作用!」這也是王鎮華一再灌輸給學生的。
我的學習,是工具性學習?娛樂性學習?還是可以扣連到生命體悟的學習?答案無所謂對錯,也不必計較高下,但值得一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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