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○○八年八月,名節目主持人夏韻芬帶兩個小孩,到台北縣三芝鄉(現為新北市三芝區)淺水灣玩水,小兒子翰寶在騎水上摩托車時,發生落水意外,頭部受到撞擊,緊急送往淡水馬偕醫院救治,隔天不治死亡。
其後,夏韻芬深陷喪子之痛,曾一心想死,更幾乎消失在螢光幕前。兩年前,她讀到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一句話:「死不是生的對立,而是它的一部分,」其後試著轉念,把眼光調離死者、轉往生者,終於懂得與悲傷共處,並把對兒子的愛,用另一種形式延續下去。以下是她接受本刊邀訪,四年來首度公開的心靈告白:
去年,老師給我(大)兒子出個功課,很好玩。
森林裡面有兩棵樹,一棵長得高大,另一棵樹歪七扭八,伐木工人把高大的樹砍下來了。兒子說,媽,當一棵漂亮的樹,要被人砍死,那我還不如當一棵爛樹,在森林中活著。我跟他講,好的那棵被砍下來之後,可能會變成藝術創作,或者漂亮的桌子,每個人看到都說書桌很棒。他才恍然大悟,原來樹死了以後也是有價值的。
講完以後,我突然想起村上春樹在《挪威的森林》裡面的一句話:「死不是生的對立形式,而是它的一部分。」
這句話在「那件事」(編按:指小兒子意外死亡)發生以後,給我力量,讓我覺得生死不是對立的,是可以延續的。我以前想不通,沒有就是沒有,不見就是不見,哪有另一種形式?
我看來很陽光,那是別人的感覺,只有我清楚,那段時間連活都不想活了!所以我把自己包起來,因為只要別人一句:「你還好嗎?」就會被撩撥,又很難避免,只好把自己偽裝成很堅強。法國畫家雷諾瓦(Pierre-Auguste Renoir)說:「痛苦會過去,美會留下,」但是對母親而言,痛苦不會過去的。
到法鼓山打禪三,禁語、沒手機,我以為可以得到寧靜,結果每天腦內閃過太多畫面,瀕臨崩潰,我禪一就逃回家。
果東方丈勸我,人有七世輪迴,快去快回是好事。但菩薩不是聞聲救苦嗎?那祂有救我的苦嗎?祂有聞到我的悲嗎?我這輩子做了什麼壞事?Why me(為什麼是我)?為什麼?
出去玩,房間應該訂兩個剛剛好,機位應該是成對的位置,但現在我不敢出遊,因為不曉得該跟老公坐還是跟兒子坐;做早餐,一把丟下去就是四根香腸,一煮就是四個白煮蛋,忽然有一天說要(掉淚)……三個……,我怎麼做?
今年,我第一次沒有為翰寶做法會,我決定拋開這一切,把這筆預算捐出去。前幾天我看王雪紅在電視上說I have a dream(我有一個夢),我也有個夢,我想要推動,讓自己的愛延續下去。
這幾年很多公益團體都募不到錢。如果因為我的死,捐個幾百萬元給他們,那這個公益團體也不用募款啦。如果你也這樣做,每個人都這樣做呢?
這也是這句話給我的力量,怎麼做,愛可以延續下去,是看得到的,而且另個空間也會知道的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