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天奪去四十條人命,讓兩岸三地「聞鳥色變」的H7N9禽流感,因大陸已近月未有新病例,六月二十八日,疾病管制局正式將中國旅遊疫情由「警示」調降為「注意」,象徵H7N9的威脅暫且落幕。
自大陸爆發首起病例後的三個月間,最讓台灣人無法忘懷的,當屬四月二十四日。當天下午,疾管局宣布台灣出現H7N9確診首例,防線淪陷,台灣正式成為疫區之一;所有人都在問:H7N9會成為下一個SARS(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)嗎?收治首例病患的台大醫院,會否成為第二個和平醫院?
除了病患家屬,台灣有五十個人,比誰都更緊張。
他們是台大醫院的H7N9團隊,由副院長張上淳領軍,跨七科別,動員八位主治醫師、超過四十位護理人員及五位技術員組成。他們對抗的不只是未知的新病毒、院內感染的可能,還有全社會的關注;疫情是否一觸即發?能否治癒病患?全繫在這一群人身上。
「有一段時間,我們都已經做好患者往生的後續準備,」張上淳回憶,首例病患李先生轉入台大醫院初期,肺、腎功能衰竭、併發敗血性休克,插管無效、投以克流感亦不見成效,入院三天便改採體外維生系統葉克膜,病況嚴重,許多醫生甚至忍不住問:「這,還活得下去嗎?」
「不只治療,院內『人心』如何安撫,都是課題。」台大醫院內科部臨床副教授王振泰說,首例病患曝光後,院內便收到不少護理師家屬的投書,「草菅人命」、「為什麼要我太太上火線」的字句接連出現。
他坦承,面對這個「沒有人能給正確答案」的新型疾病,即使陣中擁有多位經歷SARS的抗煞大將,每個決定,都還是做得戰戰兢兢,經由各科別不斷辯論、相互激盪而來。創下世界首例,將一般用以治療類風濕性關節炎的抗細胞激素藥物,使用於此次病例,就是團隊合作最好的例子。
成功了,救人一命,失敗了,則可能背負罪過。這樣的壓力,不只讓張上淳在每天早晚的團隊會議上,多次問「用了有什麼壞處?」各科醫師也對江伯倫拋出疑問,從內科、外科到血液科的立場反覆評估。花上整整三天,經團隊認可、張上淳與家屬溝通後,五月一日早上,終於決定投藥。
那天起,一切就如水到渠成,李先生的細胞激素受到控制後,身體狀況漸趨穩定,抗流感藥物搭配類固醇、洗腎也出現成效。情況最壞時,身上曾插上三根管子、病房內放滿十台機器的他,在投藥第二天便脫離葉克膜,六天後拔除呼吸器,三週後順利出院。
台大團隊在H7N9抗疫上打出漂亮的一仗,張上淳坦言,雖不能將抗細胞激素藥物視為扭轉乾坤的最大功臣,僅一名案例也不足以證明其為標準治療方法,但的確是台大「後SARS時代」十年來經驗傳承、團隊合作的產物。
台大醫院在三十五天的戰役中勝出,也許與運氣有關,但十年、三千五百天的準備,更是關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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