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看似平步青雲的職業舞者生涯,卻在35歲後出現亂流。抱著回饋家鄉的雄心壯志,許芳宜返台成立舞團,結果卻是慘敗收場,同時間,她也即將進入40歲的人生關卡。正因為這段挫敗經驗,反而讓她開創了往後更寬廣的舞台。對於事業的低潮、歲月的流逝,許芳宜分享自己的親身經歷,格外動人。
2006年,我離開待了10年的瑪莎.葛蘭姆舞團,決定回台灣創立「拉芳.LAFA」,那年剛好35歲。30多歲時的我,即使已當上國際知名舞團的首席舞者,想要的東西都有了,還是不滿足,覺得我不應該就只這樣。當我還在葛蘭姆時,一種身體只能說一種語言,我很想去試試看,去說更多的語言。
這段回台灣成立舞團的時間,前後大約3年多,一方面推廣舞蹈教育,另一方面,則是邀請國際知名舞者來台合作,結果卻一敗塗地,最後,我決定把舞團停掉。
沒有能力愛自己,就沒有餘裕去照顧別人,做不到這點,所有雄心壯志都是空口白話。
當時,我的企圖心很大,想創造不一樣的新生代與舞台,卻沒想到錢燒得那麼嚴重。我自己也會想,為什麼自己的要求要那麼高?包括對教室、舞台規格、技術配備、後台要求,覺得只有自己是瘋子,這一切要求都是不合理的。後來想說,好吧,就這樣子做,但痛苦的是自己,因為再回頭來看作品時,會討厭自己:為什麼要接受所謂的「差不多」?
要堅持,代表要有錢、有體力燒,最後真的沒有辦法,只好全部切斷,演出沒有演,合約沒做完的,全部賠錢。
我開始體會到:原來做這些美好的事情,在給予的時候,要先照顧好自己,不可以把自己和大家綁在一起,結果一下水就一起沉船。沒有能力愛自己,就沒有餘裕去照顧別人,做不到這點,所有雄心壯志都是空口白話。
我向來是個很能自我打氣的人,那段期間最難熬的,是我面對妥協時,開始會想「算了」。當算了一次、兩次後,很容易忘記當初自己在堅持什麼。這是我最難熬的時候,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算了,舞蹈是我這輩子最堅持的事,怎麼能算了?
裡面有太多東西沒有辦法算了。我大概花了2個月時間在台灣整理,然後在2010年,決定「重回」國際舞台。
如果不是只留下我一個人,我根本不會知道自己能發揮多大的功能。
那一年,我40歲。一個人離開時,想著為什麼拼命了這麼多年,老天爺最後還是只留下自己一個人給我?
回到紐約後,我去找李安導演。我跟他說:「覺得自己年紀大了,真的不知道能做什麼?」他很快就問我:「妳最會做什麼?」我回他:「跳舞。」他接著說:「那就繼續跳啊。」接下來反而是我不斷問自己:「那要怎麼跳?用什麼方法跳?」被迫刺激自己去思考。
他後來再問我:「妳知道四十不惑嗎?」其實是點醒我,怎麼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麼?妳不知道自己最會什麼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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