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海大學企業管理學系副教授 余佩珊
大前研一是通論性的觀察家、作家,他從未自詡為建構論述的學者。創意的發想是他著述的重點之一,強調創意頭腦與經營眼光的結合,但他並未清楚交代學習的方法論,所以我稱他「創意大師」而非「創意學大師」。
台大社會系助理教授李明璁曾在《中國時報》上發表〈給大前研一的信——of(f) course 不容易?!〉一文,批判大前研一對現代商業文化全盤接受、不加反思,一味地要求工作族群從個人角度去順應和求生。
對於同樣身為企管人的我來說,這算是對大前研一過分要求了,忽略了他的觀點座落何處。首先,大前研一並非彼得.杜拉克(Peter Drucker),對於管理和組織有嚴謹而通透的前瞻論點;他也不是湯姆‧彼得斯(Tom Peters),對於企業的運作迭有批判;他更不是麻省理工學院的萊斯特.梭羅(Lester Thurow),由效率和效果的角度來論述管理。
大前研一是通論性的觀察家、作家,而非惜言律己的學者,他也從未自詡為建構論述的學者。他的批判重點在於向日本或國際商業社會提出建言,如法炮製出傑出的本土企業和國際產業,而不在於改造商業的本體。他並不想革社會的命!
企圖建構「大前式發想術」
過去幾年來,大前研一陸續出版《專業》《創新者的思考》《Off學》《M型社會》《我的發想術》等關於創新與學習的書籍,充分顯露他多元化的關注焦點,也架構起一套現代人的人生觀、專業觀以及世界觀。
「創意的發想」是大前研一著述的重點之一,強調創意頭腦與經營眼光的結合,像是松下幸之助隨時在燃燒的頭腦,或是孫正義披荊斬棘的數位事業,也頗近似於國內知名舞台劇導演賴聲川出版的《賴聲川的創意學》,直言要建構一套專屬於賴氏的創意學。
綜觀大前研一的著作,他並未提出完整的實作方法學(即「創意方法學」),也不算是純粹的大師自述成就之作(即「創意大師學」),只能算得上是以創意為主、大師為軸的「大師創意學」。
讀者之所以接受這套方法,是因為心裡上崇敬大師,從而拜服大前研一的論述,並不是先感佩其方法學的價值,再肯定開發者的功力。
讀者如果想要學習大前研一源源見解的修練之道,想必是要失望的,因為他往往只是蜻蜓點水,擺尾之後立即升空:譬如說他提到用3分鐘的腦力激盪練習,發想紅磚瓦的各種使用方法,指出會寫的人可以有六十多個答案,而「想法僵硬的人,頭腦完全不做橫向思考」,文章就此打住,究竟橫向思考該怎麼做、如何讓人產生更多的想法,卻完全沒有提及。
像是這樣的「點到即止」,非但不能滿足讀者想要「自學而壯大」的期待,恐怕還會讓讀者自慚形穢。作者只是期許讀者:「為了讓頭腦運轉,類似這樣的破除思考障礙的訓練一定要多多練習。」但是要怎麼練習?練習之後又會如何?作者既沒有交代,也沒有提出方法及建議。
我們可以假設大前是一位廚師,炒完菜端出來時,我們卻不知道菜是怎麼炒的,有時候甚至還套用了其他人的食譜。所以我會稱他是「創意大師」,但不是一位「創意學大師」,因為他並沒有清楚交代學習的方法論。
頌揚成功,未思索商業本質
不可否認地,讀大前的書確實能讓人振奮,因為他總是積極地讚揚成功和商業的前瞻力量;然而,這也是他令人不安的地方。他總是順著商業的既有世界觀加以應變和創造,未嘗究詰商業的本質。
即使他直言自己在別人「……都朝著光明面的論述前進時,而我卻不厭其煩不斷地指出問題點……」,但是他對於商業的運作之道,以及個人在商業世界中的生存之路,卻是毫無保留地心存樂觀和敬畏。
從宏觀的角度來看,他肯定產業及社會的無情法則,而靠著專業、創意、創新、創業等十八般武藝力求突圍的商業人,總不免要犧牲慘烈,才能兢兢業業地跟上自詡為創新先知的大前研一。
以大前研一出名的程度,要找到恰當形容他的詞句並不容易,有人稱他為管理大師,有人稱他為創意先驅、甚或創業家,更有人直稱其為預言家,我認為他自己可能最希望別人將他定位為「看見未來、成就創新的創意管理人」。
大前的成功標準只能在現有的架構中實現,並未開發出新的典範或模式。我認為他是創新思想的傳承人,並不是自立門派的思想家,他就像古時候的雜家,博學但不夠深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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